弃权声明:角色属于他们,故事才属于我
很久之前给爸爸站的签专活动写的文,一发1w,本来一直想着要再改改,因为大纲实在是很长,可惜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毕竟今天是相遇纪念日,毕竟我还在喜欢,就放出来透透风吧。
感谢阅读。
《故事里的人》
宜嘉
文/莱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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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话剧社把海报张贴出去的时候,王嘉尔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被瞒得死死的。他当下的第一反应是,其实他根本不会生气,可是转眼看见迎面向他走来的段宜恩时,他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段宜恩会生气吗?
他很少会专程去考虑段宜恩在想什么。首先是个性使然,段宜恩照顾他比他照顾段宜恩要多得多。其次是,他本也不用多加考虑,靠着直觉他就足够感受到段宜恩的情绪了。
段宜恩是喜是悲,天底下再没有人比王嘉尔更了解。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好懂。段宜恩的眉毛挑一挑,他就会赶快想想他今天是纽扣扣岔了还是忘记了吃早饭。能牵动段宜恩情绪的事情不多,关于他王嘉尔的能占十之八九,他只觉得习惯了,从来也没考虑对错。
直到有人告诉他,嘿,王嘉尔,你知道你认识的段宜恩和我们认识的段宜恩不是一个人吗?
你是在逗我吗?王嘉尔当时这么反问。段宜恩又不会分身术,而且他有没有双胞胎兄弟,这件事难道他会不清楚吗?他认识段宜恩的时间几乎和他的生命一样久,而且毫不意外会继续久下去。
但是后来他意识到了,假如段宜恩不给情绪,那是因为他本就不在乎。
“他们和我有关系吗?”这是段宜恩给他的回答。
王嘉尔差点没有跳起来,“怎么没有关系了?大家都是朋友啊!”
“你连早上卖煎饼果子的大爷都是朋友。”段宜恩丝毫没觉得有问题,还能一句话噎回来。
王嘉尔气鼓鼓的,“怎么不是了,那你今天早上还吃了呢,一整个煎饼果子加俩蛋!”
段宜恩都懒得回头,把包甩到背上,抓着他的手腕就走,“我又不是没给钱。”
说白了还是,段宜恩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在乎,而对某些事,特别是他王嘉尔的事,又太在乎。这是好还是不好,王嘉尔自己也不知道。他一向尊重他人的人生选择,不涉及底线原则问题,他绝不随意插嘴,可是现在他自个儿在人家的人生抉择里,他还真是犯了难。
“段宜恩!”他喊了一声。
除了名字的主人抬了头,四面八方所有听觉正常的女孩儿们都抬了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扫射过来,王嘉尔给吓得一激灵。
“喊什么。”段宜恩本人倒是淡定得很,走过来的步子仍旧不紧不慢,最后在离他三步的地方站定了。
他站得不那么直,这倒不奇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不会站得很直,微微猫一点背,重心微妙地侧向一边。这样的动作冲淡了些许段宜恩脸庞带来的淡漠,他太好看,且这好看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但他侧向的是偏离王嘉尔的那一边。
王嘉尔要伸出去拉他的手还差了十几公分,就这么在空中尴尬地摆着,等不到任何回应。手的主人半晌才回过神来,突然瘪了嘴,愤愤地把手往自己兜里一揣,转身走了。
他差点点又忘记,段宜恩还在跟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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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跟他犟下去?”
BamBam坐在床上,一双双地擦他的宝贝鞋子们。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王嘉尔,鉴于后者已经在他宿舍的地铺上浪迹天涯了好几天,重要性直线下降。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是我乐意的吗?是他!是他还在跟我闹脾气!”
王嘉尔生气地连晚饭都没吃。他跑走了才想起来,他本来是打算和段宜恩一起去食堂的,这下只能用一份外卖来犒劳饥肠辘辘的自己。
可是发脾气的时候什么都不好吃,连他最喜欢的芝士拉面都咽不下去。他愤愤地摔了筷子,“段宜恩真讨厌!”
“说真的,学校论坛已经盖起了豪赌大楼,就赌你们啥时候能和好。我本来对你可有信心,可是这都第六天了,你们明天再不解决,我的巧克力奶昔就没着落了。”
“说得好像你真爱喝那玩意儿似的。”王嘉尔把重点跑偏的能力一向卓越,立刻歪了楼,“说了多少次你少和舞蹈社的那小子玩,他这么人高马大的,分分钟就弄死你。”
“你上次被金有谦撂倒的事,他已经道歉八百遍了,你后劲怎么这么长?”BamBam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学长非常善于迁怒,而他往往就是那个被殃及的池鱼,“再说了,段宜恩早就帮你报了仇,舞蹈社今年的经费还卡在半路上呢,在范哥气得直接跑去了合唱社。”
“那我不管,再说林在范是因为腰伤,你都哪儿跟哪儿?”
王嘉尔往床上一摊,他那舒服的样子,BamBam都差点以为这还真是他的床。
“真不打算和好啦?”BamBam忙着把他的鞋子们又一双双放回袋子里去,“不过你们这次也是真奇怪,不就是亲了一口,段宜恩明明该偷着乐,怎么突然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大姑娘样子,不应该啊。”
“他有啥好偷着乐的!跟你说了学校论坛水太深,你这种小孩子别去看!”王嘉尔把枕头往他头上一扔,转身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任BamBam怎么拉都不肯起来,气得小学弟嚷嚷着有家没得回,直接跑了,不知道去找谁。
他也不在意BamBam会去找谁,横竖不是舞蹈社大个子,就是隔壁外语院的小青梅,行为模式安定得多一秒钟考虑都是在浪费脑细胞。
但是有一点他说得对,段宜恩很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持续得太久了。
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吻吗?
王嘉尔又想起了那幅海报。话剧社的庆典活动,闹着玩似的只排了一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王嘉尔创造性地饰演了从恶毒皇后到七个个性鲜明的小矮人再到威风凛凛登场的白马王子。而作为交换条件,段宜恩就负责美美地坐在一边,他反串了白雪公主,陷在蓬蓬裙和假发里动弹不得。
是应该要动弹不得的,吃下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安静地躺着,等着最终登场的白马王子送上一个吻,然后才好惊喜地醒过来,从此和王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彩排的时候,王嘉尔还挺别扭。段宜恩躺着不动,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视线跟着他转来转去。
“借个位吧。”坐在观众席边上看的朴珍荣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话剧社社长表示,职责所在,不然谁乐意在休息时间在这儿跟你们搞幺蛾子。
“当初说拜托拜托的人是谁啊?!”王嘉尔没好气地坐在段宜恩旁边,他扯了扯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才觉得涌到嗓子眼的窒息感消了些。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朴珍荣问他。
王嘉尔下意识侧脸去看段宜恩,本来躺着的人也跟着坐了起来,曲着一条腿,手臂撑在王嘉尔的手旁边。他们的目光对接了一瞬,段宜恩的眼睛里暗沉沉的,而王嘉尔立刻移开了脸,如同每一次一样。
“我中午吃的蒜香排骨。”他嘟嘟囔囔着。
彩排还是以借位结束了,稀里糊涂的这件事也就揭了过去。
只是正是演出那一天,王嘉尔别说大蒜,他紧张得啥也吃不下。而最不合时宜的是,台下太大声的起哄总是容易闹得人冲动。最后一幕,那个吻结结实实地落在段宜恩的嘴唇上,蹭了王嘉尔一嘴的口红。这个场景好巧不巧,被镜头逮个正着,最后印上海报被大张旗鼓地张贴。
可是段宜恩当时在想什么呢?
王嘉尔把脸从被子里探出来,猛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他快憋死了自己,却仍旧没能弄懂,段宜恩为什么这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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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上关于第一CP何时和好的豪赌大楼还在持续更贴,BamBam已经输掉了十几杯巧克力奶昔,天天跟在王嘉尔的屁股后头嘤嘤嘤。王嘉尔烦得不要不要的,直接扔了钱包过去,也不管这奶昔到底请的是谁。
请的是谁都不重要,哪怕请的是舞蹈社的大个子他都不介意,只要能让BamBam住嘴,别成天在他身边唠叨段宜恩。
他们都一周没见面了。
王嘉尔抱着书包,一个人在学校的小道上走着。天凉得很,他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夹克,初冬的风儿一吹,更显凄惨。他觉得委屈,又觉得这委屈尤其地不合时宜——段宜恩出公差交流去了,一个礼拜都不见人影,电话短信一个都没有!——于是愈加委屈了。
这春悲秋殇的情绪一直维持到了班会上,他一向是不管策划只管行动的,撅着嘴坐在角落发呆。往日里都是段宜恩组织发言,现赶着他人不在,换了个很事儿的女孩子。
要说熟,王嘉尔都挺熟,整个学院就没他不熟的人,跟谁都能唠上两句,三分钟就勾肩搭背约上了。可是要以和段宜恩交好的程度来定比,王嘉尔和谁都只剩下了三分熟,没得比。
这女孩子也是一样,往日多有交流,但是常常是构建在段宜恩懒得说于是他帮着沟通的层面上。他不知道这些女孩子的坏主意是一个接一个,所以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已经被拍了板。
学院的冬日祭,惯例是摆在十二月的第三周,月初起各个班级开始筹备。这次定的主题是童话咖啡屋,提供热饮和小食,搭配软甜的风格,几乎能遇见到日进斗金的光明未来。王嘉尔听得昏昏欲睡,耳边炸了一句“嘉嘉你答应不?”,他吓得跳起来,稀里糊涂就被卖了。
卖得是相当彻底,炸得学校论坛首页一水儿的帖子,他的名字高高挂起。王嘉尔听BamBam给他汇报,那幢豪赌大楼的风气已经从他们何时和好转向段宜恩会不会阻止上了,每边儿站一半,互相吵吵。
“有什么好吵的?”王嘉尔还不理解,“怎么的,合着我穿个衣服还得到段宜恩那里去汇报?”
BamBam很想喊,这是一般的衣服吗?一件衣服是无论如何不会成为话题榜首的,不然他Bam大爷天天的YSL傍身早就成为学院一霸了。这些一肚子坏水的女孩子连蒙带骗的让王嘉尔出爱丽丝的cos款,这哪里是大新闻,分明是核弹级别的搞事。
不过BamBam是多精的小孩啊,这些话他只会在肚子里吐槽给自己听。他光瞧王嘉尔头上炸开的几撮呆毛就知道人还在气头上,业务纯熟地顺着毛安慰他哥,“没没没,这不就是担心你么。”
“担心我啥?”王嘉尔斜眼睛昵他,“可别净给我装模作样,你自己老实交代了吧,这次压了哪边?”
BamBam乐了,“嗨,你不是号称不关心么。”
王嘉尔冲天翻个白眼,伸手就抢了他的手机。屏幕还开在论坛界面上,五分钟前的发言被人赞了二十八个,少年臭美的头像看起来分外嘚瑟——压二十杯巧克力奶昔,段公子才不会阻止,他自己也想看女装嘉。
王嘉尔气鼓鼓地扔了手机,扭头就走——他不是不想教训教训自家学弟,不过段宜恩今天回来,还是不要迟到为好。
他本来没打算去,当然了,他们还在互相别扭中,这事儿显得没完没了,连当事人都觉得甚是厌烦。再说了,他这么颠儿颠儿地凑上去,不是显得他王嘉尔认输了吗?
好像他王嘉尔离了段宜恩就活不下去似的。
人生信条是永不服输的王氏少年梗着脖子,说不去就不去。下一秒就收了短信,被点了名要出现,于是连滚带爬就出了门,不得不跟着一大群妹子一起出现在接人的队伍里。
段宜恩的少女应援团太热情,王嘉尔被淹没在人山人海里,还偏偏不让走,一只袖口被小姑娘抓得紧紧的,就是不肯放。
“Somi啊,我快窒息了!”王嘉尔生无可恋,扯着嗓子在小姑娘耳朵边喊。
混血的漂亮小姑娘压根没有理会他,手上劲儿还不小,一手拉人一手拆挡,活生生在人群里杀开一条血路,把王嘉尔送到了最前头。
自然是迎面就撞上了段宜恩,出外差归来的学生会扛把子今天也是清朗俊逸,好看出十里地去。两人在一众少女的环绕下猛地对上了眼神,王嘉尔讪讪地扯出一个干笑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段宜恩被院长大人亲召,他这个尚处于冷战中的小竹马只好靠边站。
“你可真怂。”全昭弥指着王嘉尔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两个人在大马路牙子上蹲着,要不是脸蛋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很容易就会被误会为进城打工的农民工。不过现在俩人都愁眉苦脸的,并且忙于互相谴责。
“我再次强调一遍,我真的只是陪你来。”王嘉尔叹了口气,他盯着路边野蛮生长的几根杂草,只觉得现今这爹不亲娘不爱的境地和杂草也没什么两样了,“所以求求你高抬贵手,行行好别整得太过。”
全昭弥没理会他的恳切请求。她被拜托了租借服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一手抓着王嘉尔的命门。
“你觉得段公子知道你们班那坑爹主意了没有?”
他是不想让段宜恩知道啊!可是方案早早送进了段宜恩的邮箱,连汇报表上的电子签名都是他的,人又不是瞎子!
这么一想,王嘉尔的气叹得是更悠长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王嘉尔捧着脸。
近来天凉,他又食欲不振,脸上的嘟嘟肉都少了很多,反倒是他身边的全少女仗着年轻水灵,和他摆出同一个姿势,手掌心的脸颊肉都要多滚出一圈儿来。
两个人各自看看彼此,Somi撅起了嘴,“我觉得吧,段公子根本不是为了你亲他生气,至少他下台的时候表情还是好的。”
“那会儿是他懵了,我也懵了。”
Somi摇头,“你是懵了,你看看你最后那傻不拉几的表情。不过段宜恩才没有呢,他看起来可清醒。”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王嘉尔费劲地思考,那会儿太混乱,他真没多少回忆了。
全昭弥嫌弃地看他,“从你说这是开玩笑开始。”
王嘉尔愣了愣,这当然只是一个玩笑,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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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祭当天,王嘉尔是被逮到咖啡屋现场的。不知道是哪个出的混蛋主意,买通了舞蹈社的金有谦,于是窝在BamBam小床上企图逃避现实的人被不由分说拉出了被窝,连一个抵死不从的机会都没给。
“金有谦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王嘉尔拽着路边的小树苗不肯放。
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大个子学弟笑眯眯的,伸手过来扒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从树苗苗上抠下来,然后把人扛走了。
路遇熟人无数,王嘉尔掩面,没脸活着了。
尚未开业的咖啡厅里暖洋洋的,围着一圈儿人,都收拾妥当了。屋子以童话风装饰,粉白的底色,佐以花花草草泡泡无数。女孩子们戴着三月兔的耳朵装饰,男孩子是柴郡猫,坐在收银台那儿的是疯帽匠,一顶高高的礼帽分外醒目。
“我可以放弃吗?”王嘉尔挫败地扭头,然而金有谦已经堵了门,两手一张开,防守范围简直能有半面墙。
“不能!”姑娘们提着各色物件一拥而上,王嘉尔只能节节败退。
先是特制的蓬蓬裙子,裙摆一圈儿花边。然后是女孩子的长袜子,圆头皮鞋,小围裙,假发和蝴蝶结。王嘉尔收腹收得心累,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涂抹,眼皮上泛着一圈儿红,怪惹人心怜的。
这么一路折腾到了开店时间,王嘉尔才被批准放行,提着裙摆冲出姑娘们的包围圈,然后在第一批顾客的惊呼声中再次光荣登上学院论坛头条。
《咖啡屋惊现爱丽嘉!!!!!!好看得我死了,段公子我们出来打一架!》
BamBam抱着咖啡杯给王嘉尔念热门回复,笑得直打嗝。金有谦坐在他对面,连巧克力奶昔都忘记往嘴里送了,只管咔嚓咔嚓拍照,然后上传——他在开直播贴。
王嘉尔踩着小皮鞋生气,走起路来都是咣当咣当的,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咖啡送到每桌的顾客那里,甩着头发不给好好配合拍照,然后听见一阵阵被刻意压低的尖叫。
“好傲娇!好可爱啊!”
……这个世界一定是不会好了。
咖啡小屋里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一睹爱丽嘉真容的狂热分子们连窗户都趴满了。王嘉尔忙得快飞起,脚不沾地两个钟点以后终于撂盘子不干了,从后门溜了出去。
BamBam没跟出来,Somi不知道野去了哪里,他穿成这个见鬼的样子也不好开口招呼人,只能憋屈地在路边找了条长凳子先坐下。他甚至都没能好好逛过冬日祭典,在十二月惯有的浅灰色天空下伸了个懒腰,长长叹气。
然后他看见有人走过来,穿着长风衣,双手插兜,是他最为熟悉不过的轮廓。
是段宜恩。
他没吭声,段宜恩也没有。对后者来说,这是常态,段宜恩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仿佛从他口里该吐出金子来一般。不过这沉默对前者就不是很友好了,于是王嘉尔把整个下午都花费在了吃吃喝喝上,从小吃街的这一头吃到那一头。
反正只要嘴在运动,管他是说话还是吃东西。
他找奶茶店的小学妹借头绳,然后在少女的粉色泡泡眼睛里被扎成双马尾。他自己是没什么所谓的,只要假发不会糊一脸就好,于是便毫无羞耻感地以二次元软妹形象晃荡。
起先是有人跟着的,后来就散开了些,只是拍拍照片。王嘉尔要吃什么,就凑到摊子前面去等着,拿了吃的就指指身后,别别扭扭地踩着爱丽丝的小高跟皮鞋走开了。
段宜恩很自觉地给他付钱,跟在他的后头走,就五六步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眼神交流。
这样急死围观群众的戏码一直上演到王嘉尔吃饱了为止。胃口很好的爱丽嘉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踢踢踏踏地往回走。天色已经暗了,该收摊的都收摊了,小道上也没什么人。他竖着耳朵听,身后那人的脚步声还是他记忆里的,是他从小数到大的。
他终于是忍不住停下,转过头去。段宜恩一时没收住,多走了两步,也跟着停下。
他们离路灯还有一段距离,彼此的面容隐没在模糊的暮色里,连轮廓都不分明。王嘉尔扎着马尾的假发散开了些,有几根金色的发丝黏在他的额头上,发梢戳着他的睫毛,让他怪难受的。
但是更难受的是,他看着段宜恩,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很丢脸,这迟来的羞愧感在这一刻几乎将他击倒。头上戴着的假发太热,小皮鞋穿得他的脚很痛,裙子的尺码让他喘不过气来,还有他想说他不要接着坚持了,见鬼的冷战,去他妈的不服输,还有该死的段宜恩,他就不能再走过来些吗?
也许是听见他内心的呼喊,段宜恩真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现在离得很近了,王嘉尔只要往前低头,就可以完美地着陆在段宜恩的肩膀上。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的眼睛红了。”段宜恩说。
“因为她们给我画的眼妆花了,假发还戳得我难受。”王嘉尔说,他的声音闷在段宜恩的外套里,含含糊糊的,“还因为你太讨厌了。”
现在才来找我和好。
C4
隔天的论坛帖子写成了纪实体,详细描述了段宜恩和王嘉尔深夜同回宿舍进了同一个门早上一起出来还在食堂一起吃了早饭王嘉尔连吃了三个茶叶蛋的经过。
“没毛病,我是吃了三个茶叶蛋,今天食堂的师傅大概采购的是鹌鹑蛋,每个就这么小。”王嘉尔伸出手来比较,分外刻薄地就比了指甲盖这么大。
BamBam冲天翻了个白眼,他对天发誓他没有看到论坛帖子里加粗的黑体大字——段宜恩剥的。
“所以你能把放在我那儿的铺盖卷走了吗?”
BamBam问他。他昨晚上没等到王嘉尔,于是饶有兴致地刷了一晚上的论坛帖子,就差没有半夜高歌终于送走他学长这尊大佛了。
“哦,你说那些啊,宜恩说脏了就不要了,我一会儿和他去买新的。”
处女座真有钱。
BamBam点头,然后愤怒地将这条灭绝人性的狗粮分享到了论坛上。没道理就他一个受伤害!
当然了,今天的王嘉尔也毫不在意他的名字在论坛上继续和段宜恩的并列着高高挂起。他还沉浸在好不容易和段宜恩和好这件事本身,暗搓搓地琢磨着要去吃点好,或许再去打场篮球,不然就看个电影,总之他们得做点儿什么。
不用很特别的事,只要是他们之前常常做的那些就好了。
计划也确实执行得很好,他们去了过去常去的小店,慈祥的店家婆婆念叨着怎么好久不来了,照常是被王嘉尔哄得开开心心的,多给他们加了好几碟小菜。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和着米饭一起吃进肚子里,暖洋洋的黄色灯光里,对面人的眉眼和食物一样美好到让人安心。饭后消失是绕了两圈操场,然后偷偷摸摸翻进无人的室内篮球场,打了一场one on one。
什么都很好,挑不出任何问题来。
王嘉尔气喘吁吁地躺在地板上,篮球在他的手边,可是他真没力气了,也就这么躺着,看着段宜恩走到他身边来。
“累了就回去睡,地上脏。”
王嘉尔咬着唇,他等着段宜恩伸手来拉他,可是他没有。
“你有什么别的话要说。”王嘉尔问他。
段宜恩沉默了片刻,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某种游离在一切正常的表象之外的东西。
“我不知道,”段宜恩最终说,“我起先觉得是我的问题,后来觉得是你的,再然后,我觉得我们彼此都没什么问题。”
“所以是我们出了问题?”王嘉尔说。
他撑了一把地,坐了起来,很随便地盘着腿。
“我不知道。”段宜恩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一切都是对的,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这个时候,理所当然是要接上一句,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王嘉尔没有,他很难得地沉默着,抱着篮球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走了。”他说。
段宜恩看着他走到体育场的大门口,啪得一声关掉了顶灯,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团纯粹的黑暗了。王嘉尔还站在门前,他的背影和巨大的门框比起来,显得挺小,这让段宜恩很顺利地想起从前。
他确实比以往更多地想起从前。
还很小只的王嘉尔喜欢抱着篮球,小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嚷嚷着,宜恩宜恩,你在吃什么?好香啊,我也要!吃完就打球去吧!……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每一串话都以他的名字开头。
王嘉尔叫他名字的次数,可能比这世界上所有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
可是这不够,这不是他想要的。
念得最多的名字,最多的见面次数,最熟悉的声音,最快想起的人,得到最多帮助,收过最多礼物,认识最久,最好的朋友——
那都是第一名,可他想要的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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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恩,明天是我的生日诶!”王嘉尔挥舞着一页薄薄的纸。
“这是你这个月第二十七次提醒我了。”段宜恩头都不抬,“而且你如果这么早把日历撕下来的话,会把日子过混的。”
“才不会!明天我就不撕了。”王嘉尔笑嘻嘻地坐到他的旁边,“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我的礼物是什么?”
段宜恩正在练习写大字,段爸爸很能搞这些文艺的事儿,也喜欢带上自家的小儿子,压根不管小朋友每次写一身的墨水。段宜恩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但是段爸爸要他做,他也就做了,只保量不保质,交上去的大字跟鬼画符似的。
反倒是王嘉尔很喜欢趴着看,他不看字只看人,看段宜恩还没有长开的小胖手拿着毛笔,看他沾了一点点墨汁,还是柔和又好看的脸庞。
“礼物是秘密。”段宜恩说着。他写完了一张大字,气定神闲地放了笔,把污七八糟的纸往旁边一搁,跳下凳子来。
王嘉尔晃荡着小短腿,伸着手要,“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纸是拿到手了,写的是什么还真没看懂。王嘉尔很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拆开,终于在一片瞧不懂的字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你写王嘉尔写得蛮好看的呀!”
小朋友笑嘻嘻的,肉肉的脸颊上漾开两撇小括弧,怪招人疼。
“你的手上也沾到了。”段宜恩的重点飞速被墨汁转移开,不由分说抓着弄脏了的小手,一起去洗干净了。
第二天,王嘉尔在吹灭插着十根蜡烛的蛋糕后得到的礼物是一本精装版本的《小王子》,中英对照,硬壳,夹着配套的银质书签,扉页上写着他的名字,潇洒又写意。
十年后,王嘉尔拆开的礼物盒子里已经装上了克罗心的手环,花纹简练大气,是他喜欢的牌子和颜色,定制款,甚至找不到相似的来对比价格。
……
段宜恩问他,记不记得他送的生日礼物。王嘉尔一时无言,不是答不上来,手环还在他的右手上挂着呢,沉甸甸的昭示着存在感;是一时间涌上来的回忆太多,不知从哪里说起。
“现在这个时节好像特别不好,距离我们哪个的生日都很远。”段宜恩说。
“太冷了。”王嘉尔不尴不尬地接话,好像他们一路上可以靠着聊天气回到宿舍。
打完篮球后少不得是出一身的汗,王嘉尔爱耍帅,穿得不多,脱了厚外面里面就是一件打底的运动背心。他踩着地上的砖头块儿走,蹦蹦跳跳的,然后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
冻僵的手被揣到一个暖呼呼的口袋里,被另一个温度紧紧环绕。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什么都知道。”段宜恩说。
王嘉尔乖乖被他暖着手,跟着慢慢地走。他看向段宜恩的表情还有几分茫然,好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今夜的话题转换得这么快。
“宜恩,你看有星星。”他还有闲暇去找哪一颗是最亮的北极星。
段宜恩也仰着头,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肩并着肩,手在口袋里紧紧牵着,看还没来得及被光污染遮盖的纯粹的天空。
“我十岁生日那天晚上,你也陪我在屋顶看这样的星空。”王嘉尔说。
他们都一样,不可避免地陷入回忆。
“我要你帮我找了一夜的B612,我以为真的会有小王子在某一颗星星上,还害你第二天就重感冒。”王嘉尔吐了吐舌头,他收回看着星空的眼神,将视线重新定格在段宜恩身上,“你只是不愿意回到过去了,是吗?”
段宜恩点了点头,他觉得有点紧张,或者只是太热了,抓着王嘉尔的那只手烧得滚烫,像有火焰在他的血管里燃烧,将炙热的岩浆灌进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空洞。
他清了清嗓子,从他被烧得干涸的喉咙里把话语艰难地挤出来。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未来吗?”
唯一的,你和我的未来。
C6
“这么突然请我喝巧克力奶昔?”BamBam咬着塑料习惯,呼噜呼噜喝得很起劲。
王嘉尔捏着手机在回消息,头也不抬,“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玩意儿。”
“一般般咯,但是你请客的情况下,我可以把对它的喜爱程度提升二十五个百分点。”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王嘉尔笑起来,他划拉了两口面前的草莓刨冰,毫不意外地被冻到龇牙咧嘴。
“你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天气吃刨冰?”
“因为想不开吧。”王嘉尔超敷衍地回答。
在隆冬时节吃刨冰不仅很有勇气,而且很有难度。王嘉尔拉着他的小学弟辗转了半个城市,才找到一家提供非季节限定版本刨冰的甜品店。
“段公子不管你?”BamBam问完,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他哥的眼色。
没有任何变化,脸色没有变暗,瞳孔没有放大,嘴唇倒是颤抖了好几下,但那是因为刨冰果然太冰了。
“他管我?”王嘉尔勾起半边嘴角,他很游刃有余地模仿着林在范的招牌表情,好像这就能让他的地位在这一瞬间拔高到林在范的水平,“在范哥去找宜恩死磕舞蹈社的经费了,所以我整个下午都没事~”
所以果然还是三秒怂,躲在林在范的背后狐假虎威也改变不了你三秒怂的本质!
呼噜呼噜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奶昔的BamBam今天也是把所有吐槽都默默烂进肚子里。
“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也没什么,其实和以前都一样。”王嘉尔挑着草莓吃,室内的暖气已经让刨冰融化了一大半,“宜恩打算过年回去探探口风,我倒不是很急啦,反正还是要等我们先毕业。横竖我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好摊牌的。”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吧,毕竟是恋人了。”
BamBam嘟囔着,他像往常那样拿着手机刷论坛,首页依然有王嘉尔和段宜恩的名字明晃晃地占据半壁江山。仍旧是不断有嚷嚷着宜嘉和好啦正主满天撒糖的少女们激动地刷屏,而怀揣着真相却得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小学弟抓耳挠腮不敢再回复任何帖子。
“这么说吧,”王嘉尔吃完了最后一口,将勺子放下,“如果我以后要写个自传的话,从一开篇就得提到段宜恩,一直提到死为止。他本来就是和我一起的,无所谓是什么形式。”
BamBam沉思片刻,他很不想承认他竟然微妙地被说服了。
“屁嘞,你还写自传,你连个故事都写不好!”
王嘉尔利落地起身,“那你自己付钱。”
“诶?!”被坑了一把的小学弟来不及从座位上跳起来,“你去哪里?”
“宜恩说谈完了,所以他现在来接我,我们去看电影。”说话的人已经走出而门,带起门框上一串铃铛叮铃作响。门外头刚好停下一辆车子,王嘉尔拉开副驾驶的门进去,转眼绝尘而去。
被一纸账单困在甜品店里的Bam同学很快想起了,他跟在学长身后,穿越过半座城市的恐惧。
C7
你们相遇在所能回溯到的最为久远的记忆里,而通向终结的千万种可能性里他是你最为笃定的唯一。
比起漫长又啰嗦的自传来,你还是更喜欢留下一个故事,故事里是你们最鲜活的年纪,像花开的那一瞬间,像距离亿万光年的星星的一个眨眼。
他都陪你看过,也曾在你的耳边说出最柔软的话来。
你已经拥有了无数个和他一起的纪念日,你还有无尽的漫长岁月要与他一起度过。
毕竟,他是你故事里的人。
他是你的爱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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